在第拿里山,我和我的國旗_黃致豪(四)

早上,伍大哥的呼喚叫醒了沈睡中的我們

「致豪,致豪,起床了」

我看看錶,才七點半,不過早點起來慢慢準備也好。我爬出睡袋照例進行除霜雪的晨間工作,呆坐著思考著今天該怎麼打扮,帳外是一抺藍天,Denali決定給我們一個夏天,把風速從超強轉為微風,把溫度從冷凍轉為保鮮。八點半左右,秀真、小泝和我都還處於半發呆狀態時,帳外又傳來伍大哥的聲音

「致豪,我弄好了要先走」

是好天氣讓大哥迫不及待吧,我們看著大哥的腳步在新雪上踏出一個個的印記,十分鐘後博政也跟上了。我們這個帳篷的三個人則是照原訂時間十點出發,有足夠的時間從容的準備才能好好思考到底該帶些什麼東西,我和小泝並利用這珍貴的兩小時再次確認攝影機運作正常,也打開暖暖包為攝影機保暖。

踏上征途,美國的商業隊已經在九點左右出發,我看著山坡上星羅棋布的登山者,每一個人都為了相同的夢奮鬥著,從高地營到Denali Pass二分之一的路程附近,有個領先其他商業隊一段距離的小黑點獨自踏著雪,我猜想那是伍大哥,於是暗暗下了要趕到前方去幫忙開路的決定,從五千三百公尺處開始一路追趕,一個,兩個…趕過了十三個人之後,也幾乎已經到達Denali Pass了,這時才看清楚前方的人影是博政,伍大哥更不知身在多遠處了,這時才放棄追趕,開始用心拍著影片並補充能量。在Denali Pass拍得太久,秀真和小泝都超越了我,身體也冷掉了,再次起步時隔外辛苦,但天氣實在太好了,陽光太溫柔了,微風太熱帶了,美好到讓人幾乎忘了溫度是零下十五度,美好到你會向身旁走過的登山者點頭微笑道「A beautiful day, isn’t it?」

Denali Pass轉個彎後又是一個上坡,上完坡之後就是平緩的football field足球場,在足球場再次補充能量後,面前又是一個坡度不亞於Headwall的陡坡Pig Hill,所在高度更是比Headwall高了一千公尺,這一段坡足以耗掉大部份攀登者最後的能量,包括我在內。然而不論如何,只要持續把左腳放到右腳前面,右腳放到左腳前面,調勻呼吸後再起步,總是會往目標前進的。更糟的是今天的造型太炫了,在接近Pig Hill頂端時開始有攻頂完成下山的攀登者,看到我的牛仔帽總要非常熱情的跟我「Howdy!」一聲,再閒聊個幾句,難道我的臉色不夠鐵青嗎?

能量量錶的指針,我很確定指在零,力量早已耗盡了。然而我的冰斧上綁著國旗,心裡啍著國旗歌,如果你疑惑為什麼不啍國歌,下次爬山時啍啍看就知道了。我想著國旗在Denali之巔飄揚的畫面,這個思考化成了無限的動力-我要在Denali的稜線上揮舞著國旗,希望,我們會一起覺得驕傲。

Pig Hill結束了,我翻上了最後一段稜線,從這裡到峰頂水平距離不過短短的兩百公尺,然而這段稜線有個既美、又致命的名字-劍稜

往左下是五百公尺,右下是一千公尺的斷崖,在如劍一般險峻的稜線上沒有犯錯的機會,稜線是窄窄的一步或兩步寬不等,深深吸口氣,專注,我踏出第一步,風聲變得細微,第二步,連呼吸聲也渺小了,第三步,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擴大著音量,第四步,第五步…兩百步,秀真和小泝的聲音傳來「致豪加油!」稜線漸漸變寬,再次聽到自己的呼吸聲,狂傲的風聲,停下腳步,我解開國旗的帶子,揮舞著它,揮舞著一個滾燙,剛剛實現的夢想,一份驕傲。

我看見伍大哥、秀真、小泝和博政的笑臉,我們將攝影機交給一同登頂的英國醫師,他也不禁激動的旁白著「Taiwanese seven summit team, they are so strong, the make their country proud!」....

是的,在歐都納和登山界前輩的支持之下,團結起來,我們也可以是一個堅強的隊伍,讓國人為我們驕傲,讓更多人知道,追逐這樣大的夢想,我們也是可以的。

Four down, three to go
四座已成 三座待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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